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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刘大毛之死

发布日期:2016-12-29  查看次数:7715 来源:河南  作者:张立东

 
 
 

        刘大毛出生在豫西的一个山区小县。自幼家贫,缺失教育。只上了几年小学,因家庭实在无力支撑,便辍学回家务农。农闲之时,也到市场用架子车拉活。虽说挣得不多,但也可贴补家用。
   
一般拉活的人,生活也寂寞。有时,没活时,拉活的人便会聚在一起打牌,消磨时间。打着打着,就觉得干打没有意思。于是,有人提议:来带钱的那种,不带钱就不打牌了。拉活的人挣钱不易,所以,来的也不大。就是耍一元的那种。
   
县里边的玩法叫斗地主,据说在南阳那一带玩的特别疯狂。
   
按说拉活的人都是吃苦之人,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他们靠的是自身的力气挣钱,也不丢人。可是,当你真正理解了这一行当,就不会瞧不起他们了,还会心生同情。有一年,我家新房装修,需要把装修材料从建材市场拉回家,然后再搬到六楼。于是,到拉活场子找人手。也不知当时找的人里边有没有刘大毛,反正看上去都和刘大毛长得差不多。一共四个人,有四辆架子车。四个人拉起活来,脖子上都耷拉一条毛巾,专门搽汗用。显然毛巾已被洗湿槽,又黑又脏。看他们拉活,我才明白,他们拉活人为什么要抱团,而不去吃独食。因为遇到上坡路时,是需要相互帮忙的,否则,根本无法胜任。搬大件东西上楼也是一样,必须两个人抬,或更多的人搭伙才能完成。记得给我拉的装修材料主要是地面砖和水泥,难就难在从一楼搬到六楼。四个人,也就意味着要把一车水泥和三车地面砖全部搬到六楼。工钱是80元,平均每人20元。拿水泥来说,一车是20袋,每次背一袋,也就意味着得上下六楼20次。地面砖和水泥差不多,也得往返20次左右。搬到最后,四个人在上楼时,基本上小腿的肌肉都在腿肚子里转筋了。每上一步,都十分艰难。更惨的是搬水泥的伙计,汗水与水泥糊涂全身,显得灰头垢面,只看到两只眼睛还在发光。我心一软,就说:你们就不要干了,工钱照付,我再找人。可是,伙计们却说:那怎么行?得讲信用。再说,我们都习惯了。我还是心软的不行,最后决定每人再加20元。伙计们干活的场面被前来看新房的好友看到了,说:别说20元了,就是给老子2千元,老子也不干。
     
像刘大毛这类人,干重活,吃黑馍。生活寂寞时,斗斗地主,又咋了?就算来点小钱,输和赢又危害到社会 哪了?其实,刘大毛也知道,在他们县里,有很多县领导和富二代打麻将打的大多了,一晚上就输好几万,也能赢好几万。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麻将圈亦不例外。像刘大毛这类人,虽然也学会了打麻将,但只局限在拉架子车的圈内。况且,仍然保持着只耍一元的那种。
     
不知从时起,居住在县城内的农民已经不再种地了,至多也就是在小片的自留地里面拨弄拨弄一些小白菜而已,或拥点小葱啥的。有的也在席大的小片地里栽几颗蒜苗。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成片的耕地都被政府圈了起来,卖给了开发商。在老城区与洛河之间所有的耕地,现已是高楼耸立,鳞次栉比。
   
据说,身为城区内农民的刘大毛,已被转为市民。成为了真正的城市户口。而且,还没有花钱就被转成了市民。记得在上小学时,市民常常被刘大毛这代农民骂道:农民不干,市民吃蛋。
   
不曾想,刘大毛这辈子居然也成了市民。农民是彻底不干了!即便是农民不干,市民也有吃不上蛋的。就像刘大毛如是也!没有土地了,也没有工作,可是仍然要生存,要养家糊口,怎么办?于是,刘大毛就从农民兼职拉架子车转型为专职拉架子车。
   
在拉活期间,拉的永远是寂寞。可是,不拉活,更寂寞。他们在寂寞时,抽的是最劣质的烟草,喝的酒,还没有酒精安全。甚至,他们每天流的汗水比尿的尿都多。他们人生唯一的乐趣,就是在拉活前聚在一起斗地主,下雨天里打个小牌。
     
可是,就是这样一群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群体,在某日风雨交加的夜晚被县公安局东风派出所堵了个正着。罪名是聚众赌博。当派出所副所长韩胖子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手铐来到“赌场”,老狼几乎吓得尿了裤子。于是,趁人不备,欲翻墙逃跑。这时,韩胖子便用手铐砸了过去,刚好击中老狼头部。老狼随即“嗷”了一声便从墙头上掉了下来。就这样,全场均被韩胖子一网打尽。所幸的是,这次抓赌刘大毛成了漏网之鱼。因为,刘大毛在边观看了一会儿,上不去场就回家睡觉了。
     
在派出所里,韩胖子仍然拿着手铐,不时在手里晃来晃去。老狼和其他三人,双手抱头,都蹲在地上,接受韩胖子的训话。然后,韩胖子和一个高个子民警丢了个眼色,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接着,高个子民警和一个光头开始在另一个办公室里给老狼他们做笔录。
   
轮到老狼时,韩胖子也来到做笔录的办公室。说:你的情况要比其他三人都严重。一是在你家聚众赌博,那么,就是首犯。二是在赌博现场还有潜逃行为,应罪加一等。不但要罚款,还要被拘留十五天。弄不好,还要按赌博罪被判刑。老狼自知理亏,也不知事儿大小,加之头被韩胖子用手铐打伤,已是脸色苍白,浑身哆嗦。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其他三人交了罚款,人就被放了。老狼是最后一个交的罚款,但韩胖子却没有放老狼走。
     
老狼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完全是被恐吓的。这时,韩胖子用牙签边剔牙边说:其实,你的事也好办,不就是怕拘留吗?那么,你就揭发几个在你家赌博的人出来,我就可以放你走。于是,刘大毛在当天下午就被高个子民警和光头逮到了东风派出所。
       
光头:“你叫什么?”
        
刘大毛:“刘大毛。”
       
光头:“赌博没有?”
       
刘大毛:“没有。”
       
光头:“到底有没有?”
       
刘大毛:“到底没有。”
       
光头起身,把笔狠狠地甩向刘大毛。然后,去了对面协警宿舍。光头与三位协警耳语一番,三位协警便与光头一起进了做笔录的办公室。
        ..........
       
光头:“赌博没有?”
       
刘大毛:“有。”
       
光头:“都和谁?”
       
刘大毛:“和老狼.....
       
光头没有想到的是,给刘大毛做笔录居然成了他从警二十年最失败的一次。在需要刘大毛签字认可的的时候,刘大毛却突然心梗毙命于审讯室。心梗猝死,当然是后来经过副所长韩胖子研究之后对外发布的结论。
   
当刘大毛的亲属得知其死讯之后,他的遗体就放在东风派出所一间阴暗的审讯室里。面对刘大毛莫名其妙的突然毙命,其妻子、弟弟刘二毛以及亲属提出要让东风派出所给个说法,副所长韩胖子以及所有民警的说法非常坚定:经法医鉴定,死于突发性心梗。在双方进行了无数次的拉锯式的谈判之后,双方仍然各执一词。死者的家属提出:派出所理应给一个满意的说法,并做出相应的赔偿;而派出所做出的结果非常果断:死者的后事有其家属尽快处理,否则,影响公务应负法律责任。
   
无奈之下,刘二毛与亲属经过仔细商量,采取了县里面老百姓惯用的方式给派出所施加压力。刘二毛与其亲属们,身着孝服,特意扎了花圈在派出所门前为刘大毛设了个灵堂,祭奠刘大毛。此举虽为下策,但也是无奈之举。
   
几天之后,事情总算有了结果。结果是刘大毛的丧葬费由东风派处所出,但刘二毛必须被拘留十五日,理由是影响公务。不知此结果可否告慰刘大毛的在天之灵?
   
由于刘大毛事件,不由想到了发生在美国的一起《最牛死刑犯事件》。是说美国54岁死囚乔.哈里斯,应在2012112714点执行死刑。临刑前的最后一餐,给他备了大餐还喝了许多红酒,没想到突发心梗当场毙命。早死了40分钟。其亲属因此状告监狱。明知有心脏病还让其喝酒,为此,让他丧失了40分钟的美好生命。最后,亲属获赔350万美元。因为,生命的每一分钟都很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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