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欲走近窗边看那朵绽放在黑夜中的花朵时,发现窗下洒了一地的清辉。探出头去一看,圆圆的月亮正明朗地挂在夜空,皎洁的月光穿过楼下的香樟树丛,斑驳地投影在地上。那月下香樟像极了故乡院子里的那棵梨树在月光下的模样。
记得故乡的院子里也有一棵茁壮生长的树,那是父亲年幼时在放学归家的路上带回的梨树苗。后来将它种在院角精心养护,它陪伴着父亲成长,后来又伴着我和哥哥度过整个童年时光。如今父亲已到银丝斑驳的年纪,哥哥已为人父,我亦走过年少疏狂,而那棵梨树在我们离开村庄的那年枝桠已越过了屋顶。1997年家里发生火灾时烧毁了它半边枝桠后依然坚强地活着,且仍旧苍翠繁茂。
幼时每当月明之夜,月光透过梨树葳蕤的枝丛星星般洒落在院子里,随着夜风摇曳。我和小伙伴们,借着温柔的月光在树下嬉戏打闹。月光像位深谙世事的老者,从容安静地挂在穹天,给予我们守护和光明。一张张稚嫩的小脸儿,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童真快乐,无邪的笑声回荡在夜空里。玩累了便吃梨看月亮,想象着大人们讲过的那些传说,想象着住在月宫里那个美丽孤独的女子。夜深了也不肯归家息下,直到母亲命令传来,才肯将嬉戏散场。
每当农忙季时,只有黄昏时侯才有时间去山坡上收牛,黄昏的霞光从山边投射下来,村庄被一片金色笼罩。远空的圆月已渐渐升起,我们踩着金色的晚霞和皎洁月光赶牛回家,月光落在安静流淌的溪水上,仿佛星星落在了水面,在临黑的夜色中泛着晶莹温婉的清辉。
村庄的每一个冬天都是一片素白,一旦冬天到来,那纷纷扬扬的白雪便不知疲倦地飘向村庄,地上、树上、屋顶上是一尘不染的洁白。那白,白得一切都净了,静了,人走在雪地里,嘎吱嘎吱响,整个世界仿佛不是凡俗人间一样。有月亮的夜晚,更是美得不可方物,村庄变成了不染半点尘埃的人间天堂。洁白的月光落在洁白的雪地上,仿佛世界没有了黑夜似的。行人可以不用借助电筒和火把光,就可以赶路去很远的地方。母亲常常借着澄澈明朗的月光在炉炤前做晚餐,月光和母亲一样的温柔,透过窗棂落在母亲年轻的面庞和素色衣衫上。晚饭后,无忧的我们,借着月光在雪地里嬉闹,忘了时光。而大人们坐在屋里围着红火炉烤红薯和喝茶闲话,他们讲述着经年传说,那嫦娥登月的故事,一遍又一遍的讲,听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动情。
闲时月明风清之夜,我喜欢躺在母亲的怀里,看那眨眼的星星和那轮时瘦时胖的月亮,温柔的月光抚摸着我不知忧愁的脸庞,年幼的心绕着月亮,插着想象的翅膀,翱翔到未知的美好未来和远方。天真的想象呵,人生会像明月一样平静圆好,且永远散发着光芒。后来才知,世间事,皆无常。聚散无常,苦乐无常。尝尽了艰辛,才能让人生渐渐走向圆满。
离开村庄后,在每一个孑身他乡无助的夜里,清凉如水的月光将我抚慰拥抱。可总觉得她没有儿时故乡的月亮温暖,异乡的月亮又瘦又凉,而故乡的月亮,是那样圆那样暖那样大和亮。
时光如水,无声地流过,转眼父亲和母亲的头发已如月光斑白,而我已走过无知的少年和青春疏狂。
我知道,那故乡的月亮,看罢聚散离别,人间兴废,会依旧无恙。安静挂在故乡寥廓的夜空,守望着村庄。夜深人静时洒一缕莹白的清辉,牵着游子的乡愁流淌。(李昌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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