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童年是一曲牧童的笛音,欢快而悠远;童年是一坛陈年的老酒,清香而醇厚;童年是梦里的故乡,亲切而又温暖。
我出生在鲁西平原一个古老的小村庄。
村庄不大,四面绿树环抱,郁郁葱葱。村北有一条小溪缓缓流过,溪边芦苇葱笼,岸上绿柳成荫,野花烂漫。小溪向西汇入两个池塘,一大一小,水中荷叶田田。村南是一处突兀的土坡,上面生长着一大片果园,树影婆娑,疏密有致,曲径通幽,仿佛世外桃源。
我家在村子的西北,居小溪南岸,紧邻两个池塘。我们这个家族,被村里人称为“西北院”。听爷爷说,原来我们这个家族兴旺发达,人口众多,田地房屋、车船轿马蔚为壮观。不知怎么后来衰落了,自打我记事起就剩下三户人家了,聚集而居,房屋连成一片。
记得,我家院子四周是用泥土垒砌的院墙,院中长着两棵大枣树,还有十几棵榆树、石榴树和香椿树,北面是三间瓦房,东边是两间厢房,西边通向另一个院落是长满树木和杂草的“百草园”。特别是屋前长着一棵老槐树,已有百年历史,沧海桑田,犹然春萌夏华,枝丰叶茂,荫翳着我们一族人。我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这里留下了我金色的童年。
春天,门外池塘里的水涨了,静静的。两潭碧水深不见底,上面偶尔只有几轮荷叶点缀期间,不见任何动静。但岸上却是另一番景象,柳树梳理出万千条嫩绿的枝条,俯身尽力伸向水塘。榆树花开得正火,榆钱爬满了整个枝条,绿的透明。洋槐树也开花了,花色洁白如玉,一朵朵洋槐花就像一只只小小的酒杯,盛满了甜蜜的甘露。空气中散发着甜腻腻的香味,沁人肺腑,春风醉人。而散落在岸边的几棵枣树却没有动静,沧桑的树干、虬劲的树条光秃秃的伸向远方。最热闹的要数果园了,“春风贺喜无言语,排比花枝满杏园。”桃树、杏树、梨树、苹果树竞相绽放,红色、白色、粉红色一片一片连绵不断,像雾像云像霞,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引得蜜蜂、蝴蝶翩翩起舞,流连忘返。
这个时节最有趣的事,除了爬树采摘榆钱和洋槐花吃,就要数同小伙伴去挖“甜根”和拔毛芽草吃了。“甜根”顾名思义,是有一种草的根是甜的,大多生长在河沟旁。我们先把小木棍削扁,然后撅着屁股爬在岸边去挖。甜根是连着的,只要挖出一根慢慢的顺着挖,就能拽出很长一根。甜根是白色的,胖乎乎的还长有节,我们把上面的泥土在衣服上稍微蹭一蹭,就迫不急待吃开了,入口一嚼那叫个甜。还有一种可以吃的是毛芽草的草芯,那就得到野地里去找了。这种草非常好找,在把草芯轻轻抽离时,还会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别提心里多高兴了。一会儿就把衣服兜装得满满的,然后小伙伴们纷纷躲到一处阴凉地,美美地吃个自在。草芯柔柔白嫩,香甜软滑,怎么也吃不够。
不知不觉,夏天到了。池塘里满眼的翠绿蔓延,那片片荷叶,密密麻麻的像撑开的一张张绿伞,高低错落,有的轻浮于水面,有的亭立在碧波之间,似层层绿浪,如片片翠玉。在翠绿的掩映下,一朵朵亭亭玉立的荷花,像一个个披着轻纱沐浴的少女,含笑伫立。白色的荷花如水晶一样纯洁无暇,粉红色的荷花像天边的晚霞,还有青里泛白的花苞,娇羞欲语。微风吹过,绿浪起伏,清香阵阵,沁人心脾。特别是雨后,小水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粒粒落在下面的荷叶上,有的掉到水中,泛起层层涟漪。蜻蜓在湖面上自由自在地飞翔,不时落在浅黄色的莲蓬上,嫩蕊凝珠,盈盈欲滴,一派盎然生机。
河沟里虫鸣蛙叫响成一片,树上的知了也是不知疲倦的放开单调的音响,和声此起彼伏。沉睡的枣树不知何时长出了繁茂的枝叶,在阳光下油亮油亮的耀眼。米粒大小黄绿色的枣花挂满枝头,扑面的甜香,使人心境澄明、神清气爽。其他树木的花朵大多都已慢慢凋零,穿过林荫小径,就能领略到落英缤纷、残红遍地的诗意,但心中不时会泛起莫名的失落。若正赶上有雨,就不得不钩起一种“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伤感了。
小伙伴们实在是不能再等了,再不偷桑葚就要没有了。记得大家共同约好,我们找了个机会悄无声息的溜到前院大娘家。树不太高,很粗壮,枝杈旁逸而出,上面长满了带锯齿心形的叶子,有的伸出院墙,低处的桑葚已经采摘没了。几个小伙伴叠起了罗汉,挑爬树技术好的爬上了树头,勉强摘到了十几枚,真的可以好好解解馋了。紫红色的桑葚,长圆形的身上有许多小突起,晶莹剔透,很是可爱。吃到嘴里又甜又软,满口蜜浆,至今难忘。
夏天还有一个好玩的去处,那就是到河里去凫水。村子西边就有两条河,一条是地上河,一条是地下河,两条河紧挨着。所谓地上河是条人工河,因为我们那里有些是盐碱地,并且缺水,就引来黄河水进行灌溉。时间长了泥沙阻塞河道,就进行清淤加高堤坝,时间久了堤坝就高出了地面五六米,所以就称为“地上河”。河里的水是混的,水流速度非常急。之所以叫“地下河”,是相对于“地上河”而言的,是条普通的河,河水是清的,水流速度较缓。我们往往是喜欢到地上河去游泳,之后再到地下河去洗澡,冲掉泥沙。水性好的伙伴,在水中披波斩浪,如履平地,一个猛子就能扎到几十米远的河对岸。有的还在汹涌的水中翻跟头、跃出水面,做各种各样高难度动作,好不快活。
“日午路中客,槐花风处蝉。”门前的老槐树的根盘根错节、虬曲盘旋,破土兀立。树干粗壮沧桑、高大挺拔,仿佛直入云霄。树冠蓊蓊郁郁,枝干旁逸斜出,像一把无边的大伞。槐叶随风飘逸可人,花朵串串,清香四逸,使人心神俱静。
每逢雨后,小伙伴们都是早早的吃过晚饭,聚拢到我家的老槐树下,听大人们谈天说地、纵古论今。我们最爱听的还是神啊鬼啊、妖呀怪呀什么精之类的,虽然我们都害怕,但最终都无法抵挡好奇心的驱使。直到夜幕降临,我们又有了一样好游戏,那就是摸“爬杈”。
所谓“爬杈”就是蝉的幼虫,本地方言叫“爬杈”。每到傍晚他们就从地下纷纷钻出,爬到树上,到了树梢经过“蝉蜕”,就变成了蝉。那时候人们都穷,没有手电筒,所以就靠用手摸。特别是雨后的傍晚,爬杈特别多,人们也就收获颇丰。但不能去晚了,去晚了爬杈就变成蝉了,便不能吃了。等到与小伙伴们匆匆赶到西边的榆树林,那里已经是人影绰绰、人声鼎沸了。河沟边、道路旁、林子中,只要有树的地方就都有人,里边有大人也有小孩,有拿耙子的,有拿竹竿的,还有的人拿来了家里的煤油灯,灯影晃晃,欢声笑语。孩子在其中充当了重要角色,他们腿快、眼尖,时而穿梭在人群和树林间,不时传出胜利的喜报。有的高手一个晚上能摸五、六十个,拿到家里放到咸菜缸里或是盐水坛子里,腌制几天,用油一炒,外焦里嫩,入口就是个香,让人回味无穷。在那个物质馈乏的年代,真的算是一顿大餐了。
记忆中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日子中走过的,有些事情已经变得非常模糊。但如何也忘不了用竹竿打落甘甜的大枣,溪边光着屁股卧剥的莲蓬,从地里偷偷滚出的甜瓜,洗完澡河滩上烤熟的花生。更忘不了故乡湛绿的春水,绚丽的夏花,秋天的老槐树,冬日青青的麦芽。还有童年的玩伴,家乡的老屋,美丽的村落和多情的土地。
童年是欢乐幸福的,但美好的事物却总是那么短暂。童年留存在我生命中的,将永远是一幅美丽的山水画。(作者:韩登江 黑龙江省五大连池市公安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