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绍平在床上展示他得到的资格认证证书。本报记者陶冉摄
杨绍平有两个身份。白天,他是北大南门一家傣族小饭店的传菜工,穿行于厅堂与后厨之间;晚上,他是北大教室的一名自习学生,为了他的“律师梦”埋头苦读。2012年11月22日,国家司法考试成绩查询通道开通,杨绍平的名字在列。这个27岁的小伙子闭眼三秒:自己8年的逐梦路,终于有了新的起点。
传菜工下班去北大复习
“请问,这里要人吗?”傣族小饭店的厨师小刀记得,去年3月的一天,一个低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活计。
他循声望去,一个矮小的小伙子站在前台,背着一个破旧的双肩包,全身土灰。
小刀随口回一句:“不要。”饭店的老板恰巧看到了这一幕,他拦住了这个衣衫褴褛的小伙子,“留下来吧,缺人”。
“我叫杨绍平。”小伙子腼腆地介绍自己。因同是云南老乡,大伙很快接受了他。他年纪稍大,大伙叫他“老杨”。
不到一周时间,小刀发现老杨有个小秘密。每天晚上8点下班后,杨绍平就会消失,直到深夜11点才再次出现。小刀偷偷瞄过,发现老杨下班就往北大跑。在大家的追问下,杨绍平说自己是去北大的自习教室看书,“准备司法考试”,将来当律师。
在小刀看来,律师和传菜工之间,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他无法想象这个满身油污的杨绍平能站上法庭。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小刀还强烈要求和杨绍平一起去自习室。他看见这个老大哥拿着书,从坐定那一刻起,“就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小刀默默地退出了自习室。他回来对所有的小工们说:“老杨是来真的。”
放弃大学追逐8年梦想
杨绍平回家,需要先坐火车到昆明,再坐10个小时大巴到临沧市,换乘3个小时的小巴到达双江县,还得在摩托车上颠簸4个小时才能到达在半山腰上的小富王村。
贫穷落后、治安混乱,是杨绍平对家乡的印象,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地方激起了他成为一名律师的梦想。
2005年,杨绍平考上了大学,老父亲四处借钱,好不容易凑到一万元,才将儿子送上火车。
杨绍平刚下火车,就找了一家银行将钱汇了回去:“学费我打工凑,你们不用管了。”
其实他放弃了大学,准备自考法律专科、然后再升本科,拿到毕业证后参加司法考试。
为贫困的家庭放弃大学,这是杨绍平心中永远的秘密。他从不敢向家人坦白。
这期间,他当过宾馆保安、绿化工、前台接待员、传菜工,半工半读。他除了用每月不足两千的工资养活自己、买学习资料、报名考试外,还要不定期往家里寄一些钱。
“孩子在外头苦着呢,我知道。”老父亲说,但他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杨绍平还是娃娃的时候,母亲就身患风湿病瘫痪在床,“成了家里的药罐子”。老父亲是退休的水利工人,因曾经被水淹过,落下了一身病根。现在每月两千元的退休工资,还不够“我这个糟粕身子的医药费”。
8年来,杨绍平除了背负自己的梦想,还要扛起赡养父母的责任。
律师梦想即将照进现实
杨绍平去年参加过一次司法考试,名落孙山。
北师大法学研究生王兴齐曾和他一起备考司考,她的同学只有20%通过了考试。
杨绍平半工半读,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学习时间。他害怕会再次失败,于是向老板请了一个月的假,准备最后一搏。
2012年8月22日,他在北师大旁租了一间只有5平方米的地下室,每天早上7点起床,他就裹着书本和一个MP3出发,学费昂贵的司法考试学习班他是上不起的,他让朋友把学习班的课程录下来,反复听。
杨绍平的午餐就在学校食堂吃,只有一个菜,“大部分时候只要素菜”。
有时候他实在困得不行,就趴在课桌上小睡半小时,直到自习室熄灯,他才走回地下室。一个月后,杨绍平走进司法考试考场时,已不像去年那样局促不安了。
2012年11月22日,杨绍平在国家司法考试成绩查询网上通道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闭眼三秒,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回头对着身后的小工们腼腆一笑:“中了。”
饭店老板嘿嘿笑着说要在门口挂个横幅庆祝,小刀抱住老杨,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欢喜。
“爸,我通过考试了。”杨绍平转头躲进小包间里,给66岁的老父亲打电话。
老父亲不懂这个考试的意义,他只会不停地说:“好咧好咧。”
他不知道,此时的杨绍平在电话那头已双手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更不知道,5个孩子中排行最小的儿子为这场考试准备了8年。
12月29日,傣族小饭店的生意仍然红红火火,杨绍平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从后厨端出一盘盘菜,步履稳健。小刀说,杨绍平正在找实习单位,等他找到了,他就要脱下这身油污的棉衣,“梦想就要照进现实了”。
本报记者王奕 刘晓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