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到了,我记起了过姥姥家的这件事。俺家住小县城,姥姥家在乡村,每过姥姥家都是舅舅推小车来接,这次是我和姐姐、弟弟加上娘共四人去的。吃过早饭后,娘就开始准备了,先给俺仨孩子洗了脸,给姐姐梳了头,都换上新衣裳新鞋,在家等着。俺哪能耐得住?快跑到街上去等舅舅了。娘是去过娘家,看望父母,自然要拾拾掇掇带一些东西,她自己也要梳洗打扮一番。
直到快晌午时,舅舅才来,我们先看见了,喊着叫着爬到车子上,就几步远也让舅舅推我们来家。舅舅带来的是花生、地瓜、嫩玉米等,我们先抢着吃花生了,娘随喊着“吃生果子拉肚子”,可谁也不理。父亲先陪舅舅喝茶抽烟,问这说那,娘就去做吃的,说让舅舅吃了饭好有劲推车子。
小木车上两边各铺一床被子,娘抱着弟弟在一边,姐姐搂着我在一边,不光家里人连邻居大人小孩都出来看,有人喊着:“去过娘家啊?”“去过姥姥家啊?”娘都一一答应着。为什么有这“隆重”的场面?好像就在这个“过”字上,因为是去“过”,不是去“看”,所以少说也得住七八天吧!
一路上,娘和舅舅不停嘴的说话,俺仨孩子看到什么新鲜东西就喊着叫着,等到舅舅前额上渗出发亮的汗水时,就到姥姥家了。
姥姥也是早就领着两个小孙子到村头去迎我们了,娘一看见就赶快下来车子去扶姥姥走,而舅舅就把两个小孙子抱到车子上,和我们一块推到家,这里也有一些人在外面又看又说的。
姥姥家是标准的农家小院,可我们都感到新奇。一进家门,我就和弟弟跑到正在吃草的牛那边,那牛用大圆眼睛瞅着我们,鼻子呼呼地冒气;又看见鸡窝旁的一堆草上趴着一只鸡,弟弟用手一轰,那鸡“咯咯咯”地叫着跑出来,草上有三个鸡蛋,姥姥忙过来把弟弟搂在怀里,腮贴腮地说:“那个鸡还没下蛋呢,都下完是五个,姥姥煮给你吃,吭。”接着又过来亲我。听到了蝈蝈叫,姥姥又抱我和弟弟看枣树上挂的蝈蝈笼,里面的蝈蝈俺头一回见,虽是个活虫虫,可头顶上有两根很长的毛毛,像个将军,显得很威武,它是用翅膀弹琴唱歌呢,我们高兴地连蹦带跳。
堂屋里,姐姐依偎在娘的身边,和妗子们凑着说话,弟弟进来还没扑到娘怀里,就被妗子拉过去了,把我也截住,抚摸着头发,端详着脸,又成了她们说话的话题。刚说着,我俩便挣脱开跑到街上和姥姥的小孙子们玩耍去了。
俺就这样住了下来。不用说,能住得下,玩得开心,还不是因为娘在身边?娘就是家,娘就是温暖又保险的睡窝,我和弟弟哪晚上不是抱着娘的胳膊腿睡的觉?要说也有离开娘的时候,那就是白天我们跟着舅舅和表哥们,上山,下河,哪里都去,舅舅他们或锄地、割草,我们或爬树、捕蚂蚱、摸小鱼,什么好玩什么,舅舅在山坡上给我们生火烧豆夹燎玉米吃,我们也吃过烧熟的蚂蚱,喝过逮的小鱼做的鲜鱼汤,姥姥在锅底下焙烧的地瓜又甜又软和,还有那大麦仁稀饭、故意掺和上鸡蛋烙的煎饼以及野山蕚菜等等,都是第一次吃,那味道至今想起来还流口水。可是每出去玩一天回来还是忘不了扑到娘的怀里撒撒娇。
就是因为跟着娘的关系,早就忘了、也不知道还有回家的那码事。可是,过了多少天,当舅舅又拾掇好小木车要送我们回家时,一种留恋的心情,霎时又消散了,原来娘在身边...... (山东临沂 宋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