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和老李住在对门,他们的阳台上各养了一只漂亮的鹦鹉。老陈的那只是雄性,爱如掌上明珠,并依自家的姓氏,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陈鹉”。老李呢,也如心肝宝贝,将那只雌鹦鹉视同家庭的一员,便呼其名为“李鹦”。
那陈鹉生性多情,是人间所谓的情种,凡自己喜欢的东西,总觉得对方也与自己一样,也是喜欢自己的。如今见那李鹦聪明漂亮,活泼可爱,不知不觉自己就喜欢上了。于是处处留心李鹦的举动,时时琢磨李鹦对自己的心意,久而久之,竟至真的生情了。
每天早晨,东升的阳光把两只鹦鹉从睡梦中唤醒了,他们各自都欢叫起来。陈鹉想道:这李鹦多么喜欢我呀,她见我悃睡了一个夜晚,就用美妙的歌声唤我起床了。你听她那声音,高亢时是怕我听不到,低沉时是怕惹我心烦,多么善解人意呀!我也要一报还一报,为她唱唱歌,逗她高兴高兴呢。于是卖力地唧唧喳喳起来。这时,老陈老李的阳台上,弥漫着两只鹦鹉甜美可爱的欢叫声,使得熟睡中醒来的两家主人,也欢呼雀跃,兴奋不已。
每当夜暮降临,霭气笼罩而来的时候,两只鹦鹉不约而同地屏声息气,开始了它们各自的夜眠生活。这时,陈鹉的爱情曲又痴痴地响起了。他想,那李鹦多么关心我,体贴我呀,她怕影响我睡觉,竟然连心爱的歌儿也不唱了,静静地蜷缩在笼子里,大气儿也不出一声,天下竟有这样的好姑娘,真是拿着灯笼也找不到呀!为了还报李鹦,他睡不着也假装睡着了,生怕惊动了深深热爱着他的俏情人。
就这样,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陈鹉的感情生活也越来越浓厚越来越细腻了。那李鹦的一举一动,一屏一吸,他都感到是为他而来的。连她的饮水吃食,大小方便,高兴时张张翅膀,打盹时屏气吞声,他都认为李鹦是想着他为着他的缘故。以至于情绪上不能自拔,时时刻刻都盼望着飞到她的身旁,跟她生活在一起,就像思马相如盼望卓文君那样,终夜相拥兮乐央央。
真像俗话所说的,老天不负有心人,两只鹦鹉的主人,就象洞察到陈鹉的心事似的,同时也感到他们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居然在同一天,各自将他们自己饲养的鹦鹉放生了。陈鹉高兴得什么似的,连谢谢主人养育之恩的话都来不及说一声,就迫不及待地飞到李鹦的身旁,一阵连扫机枪似的表白道:“李鹦呀,我想死你想死你了,这么些年我难熬呀,谢谢你对我的情,谢谢你对我的爱......”
“什么,什么!”李鹦吃惊地瞪着两眼,一头雾水似地说道,“你说什么?你是谁?什么爱不爱的?”一边惊叫着,一边象避瘟疫似的,躲避着陈鹉的亲昵。
“你怎么能这样呢,李鹦小姐!”陈鹉很不高兴地说,咱们俩隔笼相望,共同生活几年了,你的一呼一吸,我都了如指掌,你怎说不认识我呢?真太滑稽了吧!”
“是的,不错”李鹦小姐想了想说,“这几年,是依稀觉得对面笼子里有只鹦鹉,原来就是你呀。”
“是我是我!”陈鹉立即来了精神,心想,“这女人怕羞,让她慢慢来劲吧”
李鹦打了个呵欠,很不以为然地说:“那又怎么样呢,不就是各靠各的主人,各过各的日子吗?仅此而已,岂有他哉!”
“难道你那些多情的表现,不是真的吗,李鹦小姐!”陈鹉不服地问道。
“是吗,我怎么蒙在鼓里呢”李鹦道,“说说看,我有什么多情的表现?”
“好,我这就说来,看你怎么解释”,陈鹉扮着指头,“第一,既然没有爱我,为什么每天天一亮就给我唱歌,难道不是讨我高兴吗?”
“这就怪了”,李鹦颇受委屈地说,“天下的鹦鹉,见到黎明的到来,都是欢欣鼓舞的,唱唱歌儿又怎么样呢,这能说是专门对你的吗?你不也是这样的吗!”
“那第二条怎么说”,陈鹉不忿地伸出两个指头,“你每个夜晚,都特别安静,生怕吵醒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安心睡觉吗?”他显得得意洋洋的,心想,你再滑不过去了吧。
“这又是你的狭隘之见了!”李鹦说,感觉这人超呆的,“你去问问,哪只鹦鹉到了晚上不睡觉呢,难道天下的鹦鹉睡觉,都是为了爱着什么吗,那你晚上睡不睡觉呢?”说罢,颇有点不耐烦,深感此人难缠,过于神经质了,漂亮的脑袋一摆,不屑一顾地扑簌簌飞走了。
可怜的多情的陈鹉,还来不及再看她一眼,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独自一人孤零零的呆在那儿,不由身子一阵阵发起冷来。
李鹦的举动,无异于给了陈鹉一个晴天霹雳,又好似浇了他几吨冷水,终于使他从幻梦中醒来。他呆呆地立在那儿,想了又想,辩了又辩。终于明白了,这世界上,凡事都要讲究个缘分,有缘千里一线牵,无缘见面不相逢。正如人间“红楼梦”里那个贾宝玉所感悟的:“人生情缘,各有分定”。属于自己的,终究会归于自己;否则,一味以自己多情之心,猜度她人无意之腹,是绝对不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