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有点热,站在山地里总感觉到一团团热气紧裹全身,如人在水晶球里一般,但并不完全如此,时不时的总能闻到化不开的清香味。这样的香味在这个特殊的季节特殊的日子有着特殊的芬芳,无论你是睡着还是醒着、走着还是跑着,都能闻到香喷喷的麦香味。
戴上草帽,望一眼层层叠叠的山窝窝,绿色与金黄的编织间,有一群辛勤的农民在忙碌在收割在谈笑在流汗。从他们那里不时有风送来浓浓的花香,香味里荡漾着酒香,有着馒头熟了的欣喜与向往。炙日烧烤,抬头去看,太阳像一酡金黄的油馍样悬在山野上空,似乎也被这浓浓的酒香味熏醉了,脸越来越红,喝着水的小伙身上流着辛勤的汗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一块块一条条的麦田,翻来滚去的麦浪上,金色的光芒跳跃着、演绎着一幕幕往年的收获与今日的喜悦。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收麦的情景。那时,我们这些读七年级的初中生在农忙季节都要放两周的农忙假回家收麦,大人们为了麦子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我们这些放假的初中生也不能闲着,得跟着大人们一亩一亩的收割,夏日的太阳白花花地照着长长的麦畦,一丝风也没有,任自己的汗水慢慢地从脸上滴下来,顺着衣服流进满脊背。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不时地弯腰有时候几乎能顺势栽倒,那个累呀恨呀苦呀不言而喻。等到收割完,开始另一轮打麦时,心里总算轻松些,因为那活太危险大人们不敢让我们干,我们端着铁耙不断地送麦子,叔伯们戴着白白的口罩负责往脱谷机里喂麦把,爷爷把脱粒机吐出的麦草再抖落几下,抖尽麦草里的麦子,然后再归拢在一起,堆成一个圆形的“草尖子”,我们用铁叉插起来就走举起铁叉重重地放在正在垒起的麦秸垛上,大家各司其职,手不住脚不停,来不得半点偷懒。这样的机器在当时是很先进的,村里为了脱麦排着日期用,尽管脱谷机震得人的耳朵几乎聋掉,满天的麦草灰直呛嗓子,大家都紧闭着嘴,有什么话必须要说了,就使劲用嗓子喊出来,然后“呸呸”地吐掉嘴里的灰尘草屑。等一场恶仗下来,我们一个个灰头满面,黑黑的好像锅底灰抹脸,眉毛睫毛都是黑的,连鼻孔和耳朵眼都几乎堵住。这样的场景现在几乎看不到了,但这样的场景着实让人回味无穷。
“麦熟麦收一袋烟”。看着山里的老农轻磕着旱烟袋,瞥一眼满山翻滚的麦浪,眼睛笑成一条缝。起伏连绵的青山,通身披满了黄金甲一般斑斓的麦田,座座泛着金光的大山梁,不再臃肿着难看,那肥硕健壮的姿态,宛如身怀六甲的孕妇,幸福地抚摸着腹部。
六月说忙还真忙,男女老少都上梁。这是我这个生长在平原上的小伙子所没看过的。当朝霞映照在山道上,看那蠕蠕而动的人群,上山收麦的农人不约而同的在山道上汇成了一条长龙,像是去赶集,去看戏,把农人收获的喜悦和兴奋撒在了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年长而又高大的长者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浑身透着英武雄健的气概,仿佛龙头。太阳好似一颗熟透了的金橘,从山梁一跃而起,大山梁金光闪闪,明灿灿,亮堂堂。放眼望去,山坡上,条条块块的麦田,有的金灿灿黄艳艳,有的黄中带绿,有的是橘黄色,有的是杏黄色……五色斑斓,十分壮观,扑鼻的麦香阵阵袭来。再看,收麦的队伍跨着大步向山上奔,股股激动撞击着心扉,放开喉咙大喝一声,那队伍像极了巨龙腾飞,那吼声像极了巨龙长啸。
到了地头,看到农民们抓起镰刀,蹴在麦畔,挥镰割起来。他们有力的大手使劲握了握新镰刀的把子,似乎在检验着刀把是否结实。他看一眼千万株麦穗簇拥起来的这片泛金耀黄的麦田,脸上掠过难以遏制的激动,跨一大步,深深地鞠下躬、弯下腰,伸出锃亮闪光的镰刀,“唰———”一声,一束沉甸甸齐刷刷的麦子握在了手里。看到他使用飞镰,那镰刀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在柞水凤凰古镇凤凰的羽毛间挥动自如,抚摸有加,把凤凰呵护的舒舒服服,快乐歌唱。
此情此景,我加入了这个队伍,和他们一样,为了汗水,为了收获,为了真诚。忙了多时,不知谁高声唱起了山歌,顿时,山上山下,男女应和,高亢嘹亮的山歌荡漾在山山洼洼。歌声飘过,月亮升起,看那一弯新月像极了当年父亲手中的镰刀,在华北平原的我家的田地里,割了一茬又一茬。作者:陕西省柞水县凤凰镇 张春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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