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人把家院叫做“天井”,据说流传已久。天井就是家,一步踏入天井,不就是到家了吗?天井又是一块温馨、甜蜜的小天地。所以,家乡人只要有条件,建房安家时都要设上一个天井,哪怕地面再小。
这天,最早启动这个天井活跃起来的是西北角网圈里的那只老公鸡,它从拂晓一直叫到天亮,把家里人喊醒后,又领着几只母鸡“咕,咕,咕”地嬉戏觅食。年轻的男人起来简单地洗了一把脸,用手拢了拢头发,趴到正做饭的媳妇耳朵上不知说的啥,媳妇笑着戳了他一下,他“嘎,嘎”喜地扛起一把铁锨下地了。媳妇边把饭摆在石台上凉着,边喊孩子快起来吃饭上学。等孩子背起书包,发现里面有两个热鸡蛋,正要和妈妈说什么时,妈妈用手指着大门:“快走吧!别说了!”接上又不知和谁说:“再不长高,就赶不上人家了。”这时,奶奶起来,要去扫天井,媳妇夺过扫把,递上一碗鸡蛋花:“您就是闲不住。”“干惯了,闲着难受,唉,趁身棒骨好...,哪像那妮子...,不,人家有福...。”正说着,姑娘两手搓着带浓浓雪花膏香味的两腮,跑过来笑着对娘:“怎么,我还能挣钱呢!要不,您买这买那哪来的钱?”转脸再对嫂子:“你说是吧,嫂子。”“快吃饭吧,别迟到了,到镇上还几里路呢!”一阵轻轻的笑声。
太阳照在天井里,暖融融地有点热,房前水缸上和靠东边的石磨上,一个盖顶上晒着芸豆皮,一个小箩筐里晒着些芝麻,晒衣绳上的衣服正滴着水。媳妇拧着衣服向正在剥玉米的婆婆:“娘,‘小小’怎么不大长呢?和他一样大的孩子数他矮,咱今下午再吃顿饺子吧,他姑买来的肉。”“怎么不长?有长快的,有长慢的,过年就赶上那些孩子了。今下午我泡上豆子了,吃小豆腐,多吃豆子也能长高,改天再吃饺子。”婆婆放下玉米问媳妇:“你知道妮子那个对象到底成了没成啊?她总不和我说实话。”“咳!人家可热乎啦,妹妹去他家好几回啦,娘你放心,不用你操心,听说明年人家就美满结婚了。”“嫁妆衣裳也不用管?”“人家天天在一块干活,这些事都商量好了,说不用咱管...。可我得送她点出嫁礼物,她对‘小小’那么好。”“唉,现在自由找婆家就是好,保准一辈子都幸福。”几只母鸡下蛋后轮番叫着报功,婆婆触景生情,让媳妇多煮几个鸡蛋给“小小”吃。媳妇说:“今天又给他煮了俩。”这个上午,不甚宽敞的天井里,装满了婆媳俩温暖亲切的对话。
奶奶又到大门外去了望放学的孙子时,儿子却先回来了,他把手里的一个塑料袋藏在背后,进门放下铁锨,媳妇早从丈夫的脸上就看出了他带回的东西,便一把抢过来就拆。母亲问是什么,儿子说:“我找学校那个女老师,给‘小’他妈买的一件花衣服,到今才捎来,还说去临沂买的,也给您和‘小’买了两样。”媳妇把袋子递给婆婆,自己穿上花褂,两手拽着衣襟,让婆婆看;婆婆也把黑平绒帽戴上问媳妇和儿子好不好看;“小小”放学也跑过来了,奶奶急忙塞给他的是一双小球鞋,他顾不得看别人有什么,迫不及待地串上鞋带就穿鞋。正一阵嚷嚷时,自行车一响,姑娘进家了,她看到这情景早明白了,便故意凑过来装着生气:“呵,您都打扮起来,就没我的份?”哥哥说:“怎么没有?你的还多呢!在后面。”嫂子也插嘴:“妹妹的眼光能看中这些?再说你哥哥也不会买呀!”“还是嫂子说得对,您有这份心就行啦,我想要啥自己买,也不用您出钱,您好好武装武装自己吧!”中午饭早已做好,自然是在天井的一块荫凉下吃的。
过晌后,天井里晒的东西要翻弄,洗的衣服要收要叠,鸡下的蛋也要拿回来,还要再喂一次鸡食,有些乱放的家杂该拾掇,家里的事总没个完,媳妇也有私事要办,好就好在自己的天井,爱做什么做什么,没有丝毫干扰和不便。
太阳偏西时,婆婆择菜,媳妇磨豆子,两人张罗着做小豆腐,那黄洋洋绿生生,汤如奶汁,味香诱人的小豆腐,再拌上一盘芝麻或花生炒熟压碎拌的辣椒,等全家人都回来时,枣树底下安一张小饭桌,一家人围坐一起,吃着可口的饭菜,抒发着心里的情感,补偿着一天的劳累,所以,吃的不如说得多,还不时地伴有笑声。
夜幕降临,各从所好,或串门,或出去玩,或在屋里看电视随便,直到关上大门睡下觉,静悄悄的天井里,一切摆放井然,而且还在回荡着一天热闹又热烈的气氛。这就是农家院的天井景观,明天还是这样!(山东临沂 宋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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