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一带,夏秋之季,尤其晴朗天气的中午前后,你若进村,一种几乎压倒一切的声音,让你有旁若无声之感,那就是从家家户户传出来的“吱吱、吱吱”的蝈蝈合奏曲。仔细听,和远处田野里更多的相同声音遥相呼应,连那牛羊鸡狗的叫声都给压下去了。
这蝈蝈是益虫还是害虫我不知道,只听外公说:“有蚂蚱灾、豆虫灾,谁见过蝈蝈灾呀?听不到蝈蝈叫声,庄稼也就完了。”虽是这么说,可到了晚秋,人们还是捕捉满肚子“籽儿”的“母蝈牛”,回家炒熟给老人下酒,孩子拉馋。外公又说:“蝈蝈的‘籽儿’太多又香,就是让人吃的,捕捉一些,剩下的正够它们延续后代的。”这还不就是“生态自然平衡”的意思吗?所以农家人都说:蝈蝈的叫声虽然直俗,却感到那么熟悉和亲切,好像看到了满坡的庄稼长得茂盛,丰收在望;它还能给咱解除疲劳,消愁助兴,为古板的家院儿增添乐趣呢!难怪各家都这么一致,捉回几只来,有放置在凉棚上葫芦秧蔓里的,也有放“蝈蝈笼”里挂树上的。年轻人有的还将其放在苇笠顶尖的鼓腔内,甚至不顾咬断一些头发,也追求劳动时有音乐伴奏声。
蝈蝈也分品种,据说最好的叫“铁蝈蝈”,个头儿大而粗壮,身上多处是青黑色,响翅厚实,叫起来声音浑厚,像大提琴,高兴时能连奏几个时辰。一般的是绿蝈蝈,身为绿色,仅次于“老铁”,翅声像钢琴,喜欢齐奏。还有一种叫“豆蝈蝈”,也叫“豆梆梆儿”,因为主要在豆地里,颜色和豆叶一样绿,有保护色,声音尖而脆生儿,像敲“梆梆儿鼓”,形状与普通蝈蝈不同,个儿小翅大,翠绿透亮。有人就喜欢这种,也有捉来与普通蝈蝈搞高低音“合奏曲”的。
外公喜欢蝈蝈,他说他还能让蝈蝈过冬,尤其在大年五更里弹奏一曲呢!不过,他说得很让人感慨。他说,入冬后,挑选一只体壮能叫,腿、须齐全的蝈蝈,放在有许多透气孔的小圆葫芦头里,晚上搂在被窝里,白天揣在怀里,有好太阳时挂避风处晒晒;吃的再加瓜籽、碎花生米等营养物,不论何时何处,它都会弹几声琴为你助兴。特别是年五更里,把两手烤热乎,捂住小葫芦加加温,不磕碰,不干扰,稳定后,它定能弹奏一小阵子,这也是一年的好征兆。不过这时它发出的声音,虽仍洪亮动听,却明显地节奏特慢而如嘶哑,好像非常吃力,颇为凄凉,往往听到心里不是滋味。待到严冬过去,迎来春天时,它却因“奉献”一生(冬),劳累而死。撬开小葫芦,只见这蝈蝈体瘦干瘪,须断腿蚀,像块小木炭,这情景,难免让人眼挂泪花。啊,这是否也是一种“鞠躬尽瘁”的高尚精神?!(山东临沂 宋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