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连日的寒霜,把那老成厚实的树叶嘎然变黄,天气晴朗没风时,只是在冬日照射下,像零星雪花那样飘落到地上,若刮起哪怕只有三、四级的朔风,则像下起了急雨,唰唰响地大肆飘落,其中那些干枯轻漂者甚至还没沾地,又被风卷走。连续几阵风,把树上吹得片叶不留。
村北崖坝下,虽称不上是“防护林带”,但也有不少的树,多是柳树,粗的已有搂抱粗,本是几代人栽植护崖坝防洪水的,可惜被滥伐得不成行了,即使又补栽上了一些青杨树,但时间短,都未长起来,这里就是我们扫拾落叶的地方。
是大人们催促,也是我们孩童的“自愿行动”,到了这个时候,都撅起筐篓,带一把扫帚头,不约而同地喊着唱着去扫拾落叶。
我们这伙小“柴友”,都是邻居家的小子和女孩,经年头到年尾一起拾柴,彼此间毫无拘束和扭捏,而扫落叶与拾别的柴火不同,犹需“合作互助”,因此,与其说扫拾落叶,还不如说扫的是欢乐和交往,扫出了天真烂漫的多多情趣。多少年了,还常常在我的脑屏里像小小幻灯片,映出那么几个镜头来,让我回味不已。
在普遍缺柴的年代,既然树上的叶子也是一项“柴源”,所以,当树叶变黄尚未飘落时,那些连成片的树主家,就已“宣布”这树叶归自家所有,用轧扁的秫秸缠绑在树本上作记号,不许外人扫拾了,叫做“护场”,有时还设上人看管。我们扫树叶就只能扫未被“护场”的小树和零散树的落叶,再就是被风刮出“护场”的落叶。
到了现场,各人都先扫拾一阵表面散落的树叶、草棵什么的,使筐篓里有些收获和“底火”。接着就深入到“护场”周边,这里“柴源”总多些,也正是孩子们显示本领,攀比高低,相互合作,更是借拾柴火打闹玩耍的场所。甭管男孩女孩,都无比自由地爱干啥干啥,爱怎样做就怎样做:有合伙圈地扫拾然后分配的,有相互帮忙和推让的,也有因争抢而吵架的,还有在草地上打滚或搂在一起“缚腰”(似摔交)的;有笑也有哭,一会和你好,一会又“不和你玩了”,没个正性;但绝没有记仇的,反而更加洒泼起来。
“小蓉”和“黑丫”几个女孩,好像把男孩的“顽心”给叼起来了,都争相和她们一起,或向她们讨好、显能耐,或主动在言行上拉伙,而在家时却都“人五人六”的,多么有意思!要说年龄成熟了可算作爱情,可这是些孩子呀,那就只能归咎于“天性”了。
比如,“小来子儿”和“仓囤儿”,把女孩喊过去,他俩用脚使劲地跺树干,树上的叶子哗哗地落下来,宁愿自己不要,而让她俩扫拾;“小多儿”约着我空手跑到人家的“护场”里去,假装打闹着玩,连续用脚把地上厚厚的树叶翻腾踢扬起来,让风刮到远处,也让女孩来扫拾;还有的用先薅枯草,然后与树叶同时扫拾的办法,柴火自然地多,也向女孩们宣扬;甚至也有自愿把自己筐篓的柴草按到女孩筐篓里去的,但也有女孩把口袋里的花生偷偷给对自己好的男孩吃的,这些男孩直到最后才单独地拼力拾满自己的筐篓。就是因为这些拿不到场面上的事情,有高兴的,也有拉着脸生气的,嫉妒、嘲笑、骄傲、赌气等等皆有显露。可等拾完柴火回到家,晚上睡觉做了一个自己变成了孙悟空飞上天的“过瘾梦”,第二天什么事都没有了,照样再约着一块去扫落叶。这一茬落叶起码要扫五六天,谁都不觉得厌烦和劳累。这不,都几十年了,我还不断地记起来,品品那时的滋味呢!(山东临沂 宋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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