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1946年离开我们的,虽已过去68年个头,但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生母,其音容相貌仍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母亲身材中等,体态匀称,两鬓斑白,面带皱纹。常在梦里见到母亲还是那么慈祥,不是在厨房做饭,便是在家门口做针线活。只是母亲的苦乐人生,记得不是那么清晰,这里记述的是一些片段,以示怀念。
出身农民 举目无亲
母亲钟氏,公元1897年出生在青山镇阳平村一个深山沟里。家里贫穷,住的独子庄,3间茅草房。一家老少没有上过学,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其父母早逝,嫂子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就离开人间,只有一个哥哥钟家寿长期独居。从我记事起,舅舅也只来过我们家一两次,吃的大锅饭,没有酒肉相待,不久舅舅也过世了。从此母亲再没有娘家可回,没有亲人相聚。逢年过节母亲老是唉声叹气,暗自流泪。
含辛茹苦 养育子女
从我记事后,常听父母和大姐、二姐讲,在我前面还有个3个姐,只是没有见过面,不知是我还没出生还是记事以前就夭折了。在我出生后,又添两个妹妹,大妹是在童年时拉痢疾无钱医治离开了我们。一个农村妇女一生生育6个孩子,不说经济负担,单说生育与养育要受多少苦,受多少罪。何况两个年幼孩子夭折,长女出嫁一年后难产离世,母亲为此要伤多少心,流多少泪!二姐远嫁他乡,小妹年幼,我也尚未成年,没有给母亲带来一点幸福。
三代单传 母子情深
我是在父亲36岁、母亲34岁时出生的。前面连生3个女孩的母亲,以及父亲、爷爷、奶奶,在两代单传的情况下,多么想生一个男孩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吉人自有天相,1931年的大年初一我降生到这个家庭。全家人喜从天降,兴奋异常,把我当作宝贝疙瘩,掌上明珠,成为家庭养育的重点。尽管那时家庭经济拮据,生活极其困难,却保证我吃饱穿暖,健壮生长。母亲对我更是关怀备至,痛爱有加。别的孩子吃母乳不到一岁就摘奶喂饭,我却吃奶到一岁多。在家门口上学,不是给煮一个鸡蛋,就是给烧一个灰鳖子(用麦面做成片状在锅灶红火灰里烧熟),生怕我饿着。在外地上学时,总要给弄点腌芥菜、豆腐乳、豆腐辣子之类好菜下饭。我在童年没挨过父母的打,只是一次用压岁钱参赌,被父亲痛打一顿。母亲虽未阻拦,但打在我的身上,痛在她的心上,一边给我搽菜油止痛,一边眼泪直流。
夫妻和睦 邻里共处
母亲性格内向,温柔贤良,从我记事到母亲去世的十多年间,从未见过母亲同父亲争过嘴,打过架,老是说话和颜悦色,做事有商有量。对父亲历来热心照顾,非常体贴。父亲爱吃馍,没有麦面就用玉米糁子炕成锅巴形状给吃,时不时地熬一点绿豆汤多放点油给父亲补充营养。母亲对亲朋邻里和蔼可亲,宽厚待人,从未闹过矛盾。邻里家有红白喜事,主动去帮忙,邻里有困难慷慨解囊,热忱相助。那个时代农村缺医少药,邻里有病给说单方,生孩子给催产接生。
酷爱劳动 勤俭治家
解放前我们这里习俗是男人上地种庄稼,女人在家养娃搞家务。母亲虽不经常跟随父亲上地劳动,可农忙时主动帮助做活。像锄草、施肥、割麦子、搬苞谷、摘花生、择红薯等。母亲在家除了照管孩子,家庭的所有活路,如担水、做饭、洗衣、缝补、喂猪、搞卫生、推大磨、拐小磨,全由母亲一人承担,可见家务繁杂,劳动量很重。但母亲默默奉献,无怨无悔。母亲是有名的精打细算,勤俭治家的能手,不乱花一分钱,不抛洒一粒粮食。青黄不接时,豌豆下来吃豌豆浆子,收麦后吃麸拉子,即将豌豆、麦子泡胀用小磨磨成浆,搅糊糊吃。秋季玉米还没老,就吃浆巴(将嫩玉米用小磨磨成浆煮熟)。食野菜、红薯干、萝卜干是家常便饭。没钱买布逢新衣服,老是补了又补,甚至补巴摞补巴。大人衣服穿旧了,改给孩子穿,大孩子穿过的,再给小孩子穿。尽管这样总要让孩子们吃饱穿暖,不挨饿受冻。
突发中风 与世长辞
1946年的农历七月初六,49岁的母亲突然昏迷不醒,全身瘫痪,大小便失禁,成了“植物人”。这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全家人惊慌失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又无钱医治。父亲先想到用“冲喜”解救病危母亲,让15岁的我,17岁未过门的媳妇立即结婚,以喜气冲掉晦气。这只是一种良好愿望,一种精神寄托,而对母亲的病情无丝毫减轻。随即父亲又叫我去请姑老表汪全兴来给母亲治病。他先是为母亲“收魂”,再是自己“过阴”。临走时告诉我,舅母的病是“平地起孤堆”,预示母亲的病治不好了。这虽是封建迷信,却让他一言中的。十多天后的八月初六清晨,母亲咽了最后一口气,永远离开了我们。丈夫失去了妻子,儿女失去了母亲,哭天怆地,悲痛万分。向邻居借了一副棺材,安葬了母亲。母亲患病期间,我同妻子每日在床前侍奉,为其喂水、喂饭、喂药、翻身、擦洗、换尿布、换被褥……尽儿子、儿媳一点孝道。可怜母亲受了一辈子的苦难,没享到一天的福,作为儿子我无以报答,是我终生的愧疚与不安。 朱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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