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 蓟
从记事起,我家每天都吃野菜,特别是刺蓟菜,吃得更多。它伴我吃了十多年,至今它的味道我还记忆犹新,终生难忘。
我的家乡在豫西伏牛山区的洛河岸边,是一个土地瘠薄,非常贫穷的小山村。由于贫穷吃粮成了问题,乡亲们把土地尽可能都种成粮食。所以,世世代代很少种菜,家家户户都吃野菜。就是招待客人,也是野菜一盘。
每到春季,各种野菜枚不胜数:灰条菜、芨蕺菜、火人仙、马齿苋、苦苦菜等等,都可食用。特别是刺蓟菜,无论是大田、地边、河沟,均有它的身影。它有发达的根系,有割而复长的生命力。它吸允着大地的乳汁,所以茎叶非常肥厚。绿色叶片边长满了小刺,但它并不刺人。开春后,它便冒出茎叶,待有三四片真叶时,就有不少老人、孩子、家庭妇女,挎着竹篮,拿着小铁铲。到田间、地边、荒地去挖刺蓟。拿回家洗干净,用菜刀切碎,煮熟后捞出,盛到盆里或罐子里。在加入半碗酸菜汤引子(家家都有),第二天,便成了又香又酸的浆水菜。食用时,用筷子捞一碗,放点盐、辣子、葱花等,就是一盘具有独特风味的酸黄菜,用它拌糁子饭、稀饭吃。咸面条里加一碗酸菜,就是别有风味的酸菜面。灰条菜、火人仙等野菜,亦可做浆水菜,但都没有用刺蓟做的味好、耐吃。50多年前,家乡祖祖辈辈每年大半时间,靠浆水菜拌饭吃,只有在冬季或早春才能吃一点萝卜、白菜、干菜等。
刺蓟学名小蓟,因叶皆有刺,故称。有清热、解毒、凉血等功效。 宋 晁补之 《收麦呈王松龄秀才》诗:“东山刺蓟深一尺,负郭家近饶盘餐。” 明 李时珍 《本草纲目•草四•大蓟小蓟》﹝释名﹞:“虎蓟、马蓟、猫蓟、刺蓟、山牛蒡、鸡头草等;明 李时珍 《本草纲目•草四•大蓟小蓟》﹝附方﹞:“心热吐血,口乾。用刺蓟叶及根,捣绞取汁,每顿服二小盏(《圣惠方》)。”如在野外遇到刀割手或其它部位出现流血时,取刺蓟叶片揉烂以汁水滴于伤口并敷于其上,镇疼止血,效果良好。家乡人早先并不知道它还有这么多的药用价值,自认为它好吃而已。我从小就吃母亲用刺蓟做的浆水菜,放学回家,吃点饭,便拿个铲子,挎个竹篮,与一群小朋友到田里去挖刺蓟,拿回家做浆水菜吃。母亲告诉我,在上世纪60年代初的三年困难时期,春夏之交,青黄不接。乡亲们食物不够吃,就是地里的野草救了命。马齿苋、灰条菜、苦蒩菜、荠菜等,凡是能入得口的,全部都要吞进肚子里。刺蓟菜,就成了乡亲们借以裹腹保命的“救命菜”。刺蓟不但为乡亲们充饥,而且还医治着家乡人民的疾病。因而,刺蓟是我心中印象最深,绿色、无污染、亦最好吃的一种野菜。
近年来,城市兴起野菜热,不少城里人到乡村去采野菜吃,浆水菜还上了酒席宴。不过那是用“雪里红”做的酸菜,与用刺蓟菜做的浆水菜相比,味道差远了,可惜我现在已吃不到用刺蓟做的酸黄菜了。
而今,每当我在田野路边与刺蓟相遇时,内心里竟然涌动着感激与温情,忍不住要在它们身边伫立、注视。以饱含深情的目光爱抚它们,因她有恩于我们。
小小刺蓟,虽说是野菜,但它却是家乡人民的家常菜。它给了我生命的源泉,它伴我走过了童年和少年,它的默默无闻奉献人类的品质和那独特的风味,使我永远怀恋,终生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