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累在田,喜在(场)园”。农家人“累”了一季或一年,庄稼成熟了,要收获了,这“喜”便自然而悄悄地落在了场上。也许是麦子的生长期长,还要越冬,粮种又属上乘,所以落在这打麦场上的“喜”尤甚。
下一场雨更好,不下雨就挑水来泼,将原有的场园或利用一小块闲散地,先“摁”场,甭管是老场还是新开辟的场,都要翻土整平,掺撒上些麦糠,借其湿度,人拉碌碡(防止牲畜蹄踏)反复滚压,直至压得坚硬、光滑、平展,再细扫干净,这样做好“打场”的准备;而同时也就将打麦场所用碌碡的一整套家杂,如木廓子、绳索,甚至转轴湮上油,准备妥当了。
收麦开始,是两条战线,前方是精兵强将割麦带运输,后方是老人、妇女等辅助劳力翻晒麦场。这是暂时的过渡,等割完麦,则全力以赴“抢”场,后方又成了前线。因为有教训,万一下雨,“抢”不出来就会霉烂,前功尽弃,所以劳作的节奏和紧迫程度毫不亚于割麦。但此时的一种收获兑现的喜悦,却是一年中少有的,浮现在人们的脸上,拢不住,抹不去,甚至溶入场上的操作之中,让人们不仅不觉得劳累,反而像是一种精神动力和惬意的享受。
麦稞一进场,先要摊开晒,用木叉挑弄着、翻弄着,那沉甸甸的麦穗,总是不听使唤地向下垂坠,使你感到重量如黄金般在不断增加,越翻弄心里越满足,还没翻弄够,就该打碌碡脱粒了。这时场上是悬浮的麦秸,底下又有厚厚的麦粒,不怕踩踏,可以用牲畜拉碌碡了。不论是牛、骡、马、驴,它们早被喂得饱饱的,一身“龙虎力”地投入麦场,而它们又似乎有了经验,拉着碌碡可随意叼起带穗的麦秸,品食美餐,牵牲畜的人却不管,权作奖励,而牲畜则视为高等酬劳,干劲倍增,因此滚转起来像小跑,你只需站在中间,紧紧地拽住缰绳,引领着牲畜变换着转圈的轨道就行了,这恰似在学校上数学课时用圆规划圆圈一样,一种富有的韵味会激得你情不自禁地唱起小调来;而脚下的麦粒就像踩在沙滩里,敦实又暄和,滚压到火候了还舍不得停下来。
最后一道工序——要扬场了。先用木叉挑出秸穰,再用木筢搂出穗杆,剩下的便是麦粒、麦糠和碎叶杂物,堆成一大堆。扬场是有技术的,只见扬场人,头戴斗笠,手握扬场木锨,看准风向,从一侧铲起脱粒下来的麦粒,迎风扬撒到空中,有如现代化的艺术喷泉那样好看,糠壳杂物随风飘至一旁,麦粒在空中撒成弯弓形哗哗地落在麦堆上,落在扬场人斗笠上的,又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真乃有声有色。眼看着麦堆在风快地扩、涨,这金灿灿,饱成、纯净的麦籽粒,正是人们心里期盼的希望,怎不惹得场上人喜笑颜开、心花怒放?然后装成袋,成排地置立在场边,等待运输归仓。
难怪人们称场园是“检阅场”,看谁打得多?是“聚宝盆”,金黄的劳动成果全聚集在这里;更是庆丰收的“游艺演出”,劳作如游戏,“台上”、“台下”皆欢乐。(山东临沂 宋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