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骏英先生《江城子 悼念内子秀贤》赏析
张凌雁
别离三载夜茫茫。细思量,倍心伤。孤坟凄婉,谁与话衷肠。哪怕相逢一刹那,愁满面,鬓如霜。梦中幽会却如常。念斯人,望轩窗。千言万语,祭酒洒厅堂。睡醒几番浊泪淌,思内子,断肝肠。
这是一首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的悼亡词作。从内容得知,这首词作是在作者的妻子去世后三年写就的。这时,作者已经年过花甲,因为妻子离世不久,生前许许多多的往事便常常萦回在心头,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思念之情就显得特别强烈。鲁迅曾经说过:激情的文字,是由生命的一部分或全部写成的,非亲身经历者不能写出。诗人所以对自己的亡妻有着如此真挚的感情,不仅在于夫妻之间那种琴瑟和鸣、相濡以沫的生活已经成为生命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于彼此数十年漫长的岁月中结成的深厚的感情已经被物化为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还在于诗人对这种彼此忠贞不渝的爱情的切身的感受。诗人感情世界的丰富、饱满细腻、对日常生活现象的捕捉并用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来的技能技巧由此足见一斑。
笔者以为,一首好的诗词,往往是以真情打动人心的,没有真实的饱满的感情,就写不出感人肺腑的作品来。有道是,没有真性情,写不出好文章。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性情中人不一定就是写作诗词的,但写诗作词的人一定是性情中人,一定具有丰富而饱满的感情。诗词作品是生活的写照,只有对生活有深刻的独到的感受,并将这种感受付诸于文字,才能成为感人肺腑的好诗词,否则,就只能是空洞苍白、言之无物、令人生厌的东西。
说到这里,我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大文豪苏东坡的那首【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悼亡词,并且有意识的把它和马骏英先生的这首词作加以对比。东坡老先生是在官场屡遭打击排挤、大半生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的情况下,想起了自己的结发之妻,个人生活的不幸加上官场的失意,才写出了那首流传千古的绝唱。所以后世有“悲愤出诗人”“诗穷而后工”之说。而马老先生在官场上似乎还混的不错,曾经担任过礼泉县县委副书记,好歹也是一个七品官,最后在咸阳市档案局局长的岗位上退休。仕途可谓通达顺畅,家庭生活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幸。而诗人对自己的亡妻子有着如此深厚的刻骨铭心的思念之情,实属难能可贵啊。写作这首词作时,妻子去世刚刚三年,正因为生前情之深,才有妻子去世后的思之切。对一般人来说,那微不足道的夜晚,平常的可以忽略不计,而诗人的感觉却是那样的漫长,那样的寂寞,那思念的愁绪“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回顾过去那曾经的相敬如宾的岁月,那相濡以沫的温馨的美好生活,再看看如今的孤单一人,冷冷清清,不禁使诗人对去世的妻子愈加思念和眷恋。然而,思之愈切,情之愈悲,过去的日子只能成为美好的不可触摸的记忆。孤独的诗人把这种内心难以诉说的情绪,一言以蔽之,“细思量,倍心伤”。紧接着,诗人笔头一转,将读者的视觉切换到另外一个景场:“孤坟凄婉,谁与话衷肠”。妻子已经远离自己而去,那座坟茔孤零零的处在那荒郊野外,阴阳两界,人鬼殊途,再也没有谁和她说知心话、倾诉衷肠了。这时,诗人产生了一个非常急迫的愿望——“哪怕相逢一刹那”,炽热的愿望只能是美好的幻想,老天爷是不会满足这个愿望的,于是,只能“愁满面,鬓如霜”了。寥寥数语,把诗人那种内心深处的思念之情刻画的淋漓至尽,入木三分啊!
现实生活中不能满足的愿望,就只好寄托在虚幻的梦境中了。因为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梦中所见到的妻子和日常生活中是一样的。诗人的千言万语在梦境中可以对亡妻尽情的倾吐,然而,梦境毕竟是短暂的,待梦境过后,还是要回到现实生活中。回忆起梦境中与爱妻相会的情景,除了“祭酒洒厅堂”“几番浊泪淌”还能怎么样呢!“思内子,断肝肠”,诗人那种思念的情绪表达达到了极致。不由让人不想起,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还真是令人愁断肝肠啊!
行文至此,我们现在来看看这首词作存在的不足。这首词作,是作者早期的作品,其中模仿的痕迹十分明显,其中“茫茫”“思量”“孤坟”“相逢”“满面”“鬓如霜”“轩窗”等词语,都是苏词中固有的,过多的引用古人诗词作品中的词语,未必就是自己真情实感的表达,相反的,会给人一种缺少创新的印象。此外,纵观古人词类作品,在同一词作中,上下阙的内容是应当有所区别的,或前者写景,后者抒情,或记述或议论,或写自己或写他人,总而言之,文似看山不喜平,应当错落有致,感情有所起伏。在这方面,马先生的词作似乎稍有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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